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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節課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,他就捧著一沓子的試卷進來了。 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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算是她的好日子,有人上門求親,卻一口吃不下。反倒是旁邊的討債鬼——童新月,吃的有多又快,碗筷旁邊堆起來的骨頭殘渣像是一座小山似的。

“無礙,就是這兩天胃裏不大舒服,吃不下去,可能是天氣太熱了。”

童新雅連忙擺擺手,又象征性地夾了一道素菜嚼了兩下。安慰著郁佩珍。

“這還沒到三伏天,才剛剛入夏就食欲不振了,這如何能行?”

酒喝多了,童德秋就更是一副慈父模樣,他揚聲道:

“這胃口不好吃不下,那身子就得虛了,你身子一虛,日後還怎麽給夫家傳宗接代?”

“新雅,要不然等下午時候我去叫個醫生給你看看?”

一聽到童新雅身子不爽利,蘇立安也放下了紅酒杯,滿臉關切地望著未婚妻。

童新月嚼了兩下牛肉,連筋帶肉一起吞咽下肚才懶洋洋的開口。

“我來給三妹妹把把脈吧,說不準沒多久就要辦喜事了,可不能把身子虧了。”

“好好好!新月丫頭醫術好, 新雅啊你快給你阿妹瞧瞧。”

童德秋早就這麽想了,但是生怕童新月不同意,沒好說出口,倒是不想童新月自己就要來把脈了。

外頭七醫生的診金那可是小金魚起價,給童新雅把脈一下, 那不就相當於白賺了好幾根小黃魚麽?

“不必了,我就是脾胃不和,歇兩天就好。”

自從郁佩珍關心她這吃飯的多少後,童新雅的臉色就沒好過, 看著有些怏怏的。

“嗯,這會兒子還吃著飯,等飯後再把把脈看吧,阿爸放心。”

童新雅不肯把脈,童新月十有八九已經猜測出是為甚了。

女子懷孕到兩個月時候並非每一個有會有嘔吐的癥狀,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才懷上就有惡心的癥狀。

個人體質不同,來的反應也不同。

童新月都如此說了,童德秋也不至於抓著她給童新雅把脈。只能繼續和蘇立安碰酒杯,紅酒不停。蘇立安倒是喝一口,眼神就要往童新雅那處望一眼。

郁佩珍坐在童新雅旁邊,自然也感受到這目光。心裏便對這女婿越發的中意。

只有放在心尖上,才會處處關懷,處處體貼。

這頓飯童新月吃的是酒足飯飽,肚皮都圓潤了些。

蘇立安是被童德秋灌酒灌的走路都搖晃不定,得需要人攙扶著才上得了汽車。

郁佩珍和童德秋都是欣慰之極。

只有最該喜悅的童新雅,冷著一張臉。

中飯過後,童新雅在自己的屋子裏坐了會兒,想躺著小瞇一會兒,卻是如何也睡不著。

翻來覆去,思來想去。終究還是一步步走到童新月的院子裏。

破舊的閣樓上,木板樓梯被踩的哢哢響。

“進來吧,不是有話要和我說麽。一直杵在外頭幹甚?”

童新月早就聽到樓梯上的聲音了,她等了好久也沒見有人敲門,更不見門縫裏面有傭人塞紙條,便猜測出來人是誰。

她還以為童新雅會再晚一點過來,不曾想她竟是變得如此沈不住氣了。

真是稀奇。

“你料到我會來?”

童新月的門沒有反鎖,輕輕一推就推開了,童新雅還穿著中午時候的天藍洋裙,不過臉上卻是冰冷冷的。

“嗯,我要給你把個脈你反應這麽大,都是聰明人,還用說甚。”

童新月並不大在乎童新雅這幅態度,她從來就不是需要看她們母子眼色過活的人。再說,這事兒上也只是她童新雅來求她童新月。

“隨便你,你要是告訴阿爸我也不怕,告訴同學我更不怕,反正我和立安都已經要訂婚了。”

童新雅的個子很好,她這時候又可以板直了腰身,微微昂著頭。就顯得人更加高挑纖細了。

不過越是這樣,越是襯的她底氣不足,需要刻意挺直腰板了才能給自己信心和勇氣。

“我為什麽要告訴阿爸和同學們呢?這對我來說半點好處都沒有。”

童新月微微一笑,她坐在竹編的搖椅上,一晃一晃的,悠閑自得。

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;人若犯我,殺他滿門。之前若不是你阿媽這麽對維歡,我也不至於如此,你說是也不是?”

204:老了

下午一兩點鐘,正是午睡的時候。吵吵鬧鬧的童家,也安靜了許多。

閣樓內,只聽得到底下院子裏野貓懶洋洋的叫聲。

童新雅靠在門口,手捂上腹部。

“你從一開始就有預謀了吧,自你回家來,這童家就沒得安生過。你是在報覆我阿媽吧。”

童新雅早就有了這猜測,在曉得童新月便是七醫生時候,就已經肯定了這念頭。

這時候再說一遍,不過是想要得到童新月的親口承認。

“倒是也差不多,你之前算計我也不少,還拿了童新詩那蠢貨當令箭,不過童新詩也都瘋了,算是還了你種的因。更何況如今你是雙身子,我也不至於拿你怎樣。”

躺在搖椅上,眼睛卻直直地勾住童新雅。

這話,童新月說的是心裏話,她向來都是如此。

世人予我一碗粥,我還世人粥棚歲歲。世人予我一刀傷,我還世人劍痕斑斑。

“我以為你會恨我,永遠地報覆我。”

童新雅沈默了,手卻還是放在腹上。她再開口,聲音都有些晦澀。

“等我從童家嫁出去,就同你再無瓜葛。我會好生過我的日子,也祝你和易先生……長久。”

易先生,這三個字眼,對童新雅來說是心口那一刀創傷。

自打去傑弗裏中學上學的第一日起,便對他種下了情。而後越長越大,這粒種子,最後長成了樹,卻還是被生生砍了,攔腰斷了。

素色長袍,手上拿著一卷經書國文,鼻梁上架著一副石頭眼鏡。最開始也不過是癡迷他這幅溫文爾雅的書生氣,而後也不知怎地,就像是中了毒一樣,就連做的春夢,都是他。

可是,這人成了督軍。她不僅高攀不起,更再也無法吸引到他一絲一毫的目光。

她不是傻子,在這童家的下人裏,她也有人脈。

那個人,爬過這閣樓,許多次,她曉得。

“未知之事,要祝也有些早了。倒不如先祝你自己婚事順利,最好一舉得男。”

在童新雅說出“易先生”這三字時候,童新月面上不顯,心裏卻有些酸,有些惱。

她可是曉得,童新雅愛慕易良焱,愛慕到日記本裏都是那人的名字。

之前還想著要平靜對待童新雅,和和氣氣的。這下子卻是兜不住了,越看越不順眼。

“多謝。我也不多留了,午時還是要睡一覺的好。”

童新雅微微一笑,臉上終於是帶上了點點的笑容。不等童新月說送客的話,她就已經自覺要離開。

她真的極為羨慕童新月,不僅僅是能得了那人的歡喜,最重要的是,她活的如此恣意。

童新雅想了想自己,為了能得到一門好親事,早早地就將自己交了出去,還用上了藥。

若不是蘇立安那時候喝酒喝的多了,估計也不一定能成。

說起來,她今年也不過才虛十六,上個月末才過了小生日。

如今都說是新時代了,不興盛舊式那一套婚姻嫁娶了,可她還是和舊時代的小姐一樣,早早地便要嫁人,生子。

不過她也從不後悔,她曉得,這童家她不能繼續待下去了。

郁家倒了,家底子又被她阿媽和嫂子敗了大半,她阿爸又是個自私自利的。雖說還有一個童新月風光無限,可這人卻不可能幫她。

童家的前景早就暗淡了。

真要等到她十七八歲時候再議婚,還不知道童家已經落寞成甚樣子。

都是命啊!

童新雅和蘇立安的婚事定下來了,童德秋本來是考慮到他們年紀還小,只想要先訂婚,再留童新雅一兩年再說。倒是沒想到童新雅肚裏裏面已經懷上了一個,氣的童德秋罵了許久。

這哪裏有正經家的姑娘還沒結婚就已經肚子裏揣著一個的?

就算是日後嫁到蘇家去,也只會被人小瞧低看了。

懷都懷上了,還能如何?

再說蘇家也曉得了,童德秋也只能趕緊籌備小女兒出嫁的事情。

可等到童德秋真的開始讓郁佩珍操辦童新雅出嫁的事情後,難得的為人父之情就忽地冒出來了。

童德秋這輩子是有兒女福的,兩個兒子,三個女兒。若不是姨太太曼清發生那件事兒,說不準就要再加一對雙胞胎了。

可是如今,大兒子童明成和日本福原家的小姐結了婚,疏遠了不說。前少帥易容琨的生日宴後在他妻子福原鈴奈的耳邊風下,竟是搬離了童家。

童明成是大學教授,有文人的風骨,拿的工資很高。只不過就是耳根子太軟,他敬重孝順父母,卻還是低擋不住福原鈴奈的一個眼神。

二女兒童新詩瘋了,送到鄉下去了,小女兒童新雅不日也要嫁人。大女兒童新月向來就和他不親,如今他一個做老子的還要時不時地看她的眼光做事。

只剩下一個小兒子童明傑,可小兒子結了婚,留下個朱家媳婦就跑到州府去教書了。

自打易良焱悔婚後,州府同陽城的局勢就緊張起來,他想要派人將小兒子綁回來,又怕突然遇上戰火,叫他這小兒子沒了性命。

“你白日裏忙完了晚上時候就去寫封信給明傑,叫他若是實在不想要回來就不必回來了,如今時局緊張,命要緊。等他甚時候想通了,自然就會回來。”

童新雅要嫁人了,童德秋對郁佩珍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。

姨太太曼清的事情之後,童德秋心裏就已是清楚,郁佩珍再有萬般不好,那也是糟蹋之妻,也是給他生養了四個兒女的妻。

雖不能同年輕時候比,但對郁佩珍的要求已經是能滿足便滿足了。

“我省得,明傑也來信了,說等他冷靜了就會回來。就是苦了亞彤這孩子。”

郁佩珍正在清點給童新雅備的嫁妝,聽到童德秋的話後,擡頭一看卻瞧見相處二十多載的丈夫,頭發不知何時已經白了好多根,老了。

“嗯,最好不過。”

童德秋將手背在後頭,頭上下點動,連帶著身子也搖晃了起來。他望著郁佩珍,忽然想起之前三丫頭說被大女兒騙掉的診金,覺得郁佩珍也不容易。

“你的身子也要好好調理了,等新月丫頭回來,我叫她給你瞧瞧。”

205:保胎

傑弗裏中學的期中考試提前了。

州府的軍隊已經壓線陽城,戰爭隨時會爆發。學校不得不提前考試,然後放一個小長假。

才坐上陽城督軍位子時候,易良焱深得民心,可他如今悔婚導致愛女萬分的州府督軍龍澤明派大軍壓線,這民心便是失了。

不就是個女人麽?督軍收了便是,又不是少一口女人的飯吃。

世人皆不懂易良焱所為,覺得不過是他的一個考慮不當便將禍端招致。

算起來,自打傑弗裏中學考完了試,童新月也已經許久沒見過易良焱了。她窩在家裏,偶爾給上門拜訪的病患把把脈,看看舌象,開開藥。

童德秋過來問過一次郁佩珍患的是甚怪病,童新月直說難治,推了陽城裏另一位十分有名望的大夫去。

多囊軟巢綜合征,郁佩珍這個年紀不大常見,卻也不是沒有。

能治,卻需要些療程。

大米的價格又漲了,肉也難買到了。而這時候,童家的二少奶奶朱亞彤卻是害喜懷上了。

“小姐您不曉得,那日二少爺結婚,無論如何也不肯圓房,太太沒了法子,就下了點助興的藥到二少爺的茶碗裏去。”

說到這事兒,童富貴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。前後左右看了無人,才低頭悄悄對童新月說道。

用藥了?怪不得。

童新月之前便想,按照她這二哥的癖性,就算秉承父母意願結婚了,也不會碰朱亞彤一絲一毫,文人風骨絕對不會允許他做出不當的事情來。

可若是郁佩珍下藥了就不一樣了。良辰美景,興致盎然,好事自然成雙。

可不,童明傑才跑到州府一個月出頭的日子,朱亞彤就懷上了。

不過才一個多月,兩個月不到的時間,最是容易流產。郁佩珍也是把消息捂的死死的,生怕被旁人曉得了,傷了胎氣,閻王爺過來要小孩子的命。

“我二哥不是已經和太太回信了麽?這事兒他可曉得?”

不管童明傑願不願意,朱亞彤就是他已經是成親還有了身孕的妻子。

“這我就不曉得了,太太沒談到這兒。”

童富貴搖搖頭,沒再多說。

童新月想了又想, 還是決定去走一趟。

朱亞彤懷孕了,這胎像到底穩不穩還不曉得,更何況這也是她二哥童明傑的第一胎。

童明傑舊時也算是幫過她不少,這時候就當是還了人情。再說,朱家小姐也確實是無辜。

童新月的院子偏,要到童明傑的院子得走不少時間,總歸也不急,童新月順帶要廚房裏燉了點湯一道帶著。

不似過去時候姨太太曼清的院子那般花團錦簇,到處都是盛開的鮮花,童明傑這院子裏光禿禿的,很是清冷。

童新月一來,就有下人告知了朱亞彤,朱亞彤本還是躺在床上,曉得了非要起來,幸好童新月走的快,才將她給攔住了。

“這才一個月多點的日子,就需得要躺在床上安胎了?”

大白天的,也不是午睡的時候,朱亞彤就躺在床上。童新月是大夫,還未把脈就曉得,這一胎怕是不穩。

“也不怕七醫生笑話,我這一胎啊差點就保不住了。”

朱亞彤的臉如《紅樓夢》裏的薛寶釵一般,很圓,面若銀盤,她的眼睛也很大,眼神很溫柔。倚在床上,手斜斜地搭在被子上。

“嫂子不用這麽客氣,你是我二哥的妻子,按照親緣來算,我就是小姑子。你叫我名字便好,也親熱點。”

朱亞彤是典型的舊時代閨閣女子,綿軟溫和,看著就叫人想親近,童新月對她也算是有好感。

“那我便叫你新月吧!我見阿爸都是這麽叫的。”

朱亞彤低低地笑了,笑的很愉悅。她本以為這個小姑子最是難處,畢竟有“七醫生”這麽大的名號,未曾想到竟是這麽好相與的,比二姑娘童新雅看著還叫人親切。

“是月事沒來發現的?”童新月也笑了,她問道。

朱亞彤嘴角抿著一個笑,微微搖搖頭,“不是,月事來了,但是不多,我身子打小便不好,以為是出了甚事。就找大夫看了,才曉得這是懷上了。不過胎不穩,費了一番勁兒才又保住了。”

“是張大夫過來看的吧,他的醫術極好,你這胎該是沒問題。”

都見紅了還能保住胎,這陽城裏有這醫術的人也不多。童新月估摸著也就只有上次給姨太太曼清看胎的張大夫有這本事。

“是了,張大夫醫術好,不過該是比新月你差上一點,到時候我這胎若是有何意外,新月你可要幫幫忙啊!”

童新月坐的位子就靠著床,朱亞彤一起用力起身就能抓到她的手腕。

分明是個胎不穩,得要臥床保胎的人,這會兒子抓著童新月的力氣倒是不小。

“你抓疼我了,嫂子。”

童新月低頭著朱亞彤抓住她的手,心底裏已是生發出了點點厭惡。

“我也是沒法了,明傑哥他不要我了,也不可能再回去娘家,我得靠著這個孩子傍身,若是孩子沒了,我也就沒了。”

前頭說著還是好好的,這下子一抓到童新月的手腕,朱亞彤便像是變了個人似的。眼淚水像是開了水龍頭,怎麽關閥門都關不上,一雙淚眼望著童新月,有些悲嗆地道:

“求你了,我沒法子了。”

“你情緒如此波動,胎怎麽會好。”

童新月過來的本意便是想要看看這胎如何,可現在卻是有些被朱亞彤半是逼迫的要看胎,她就不大樂意了。

更何況術業有專長,她雖空有一個神醫的名號,但經驗到底是比不上老大夫。張大夫從醫幾十年,婦科的病癥看過不知繁幾,最是穩妥之人。可她這嫂子還是覺得不穩妥。

“你這胎只要按照張大夫的方子,保住不成問題。你自己也要情緒平穩,等我回去,寫封信給我二哥,喚他歸家。有再多解不開的事兒,他的骨肉可不能不要。”

“真是謝……謝了。”

朱亞彤摸了一把淚,手終於是松開了一點。

她甚都不會,只是聽了父親母親的話嫁了過來,哪裏知道才嫁人就遇到這種處境。

她真的,真的不能沒有孩子。

206:暴動

陽城的第一次暴動開始了,來的突然,卻又不意外。

先發生的不是學生暴亂,而是工人。

在靠近郊區的一處地方,火柴廠的工人罷工反對督軍府,這場罷工影響極大,周邊好幾個大工廠也被帶動,工人們也深受影響,參與其中。

而究其根源,這場暴動的開始卻是火柴廠的爆炸。一下子炸死了火柴廠一大半的工人,上百人沒了性命。

火柴廠做的雖然是和火有關的東西,當這工廠內的安全措施多少還是有的。更何況那家工廠的前身就是郁家火柴公司手下的火柴廠。老牌火柴公司,問題不該這麽大。

易良焱派人去查,查出來的卻是炸藥包引發的爆炸,是人為,而非天災。

“我記得這一處地帶,青幫活躍的很多吧。”

墻面上掛著一張一米多長的陽城地圖全貌,易良焱手指輕輕扣上某一處,說道。

“是,督軍。青幫第一代龍頭當初發跡就是從這兒開始的。”

微微點頭,繆廣平回答道。

青幫當年也不過就是一個小混子的幫會,若不是上一任青幫龍頭眼光長遠,再加上這一任的龍頭厲清雲狠辣果斷,勢力也不會發展的如此之快。

好似是吃了膨脹劑,短短時間,青幫就成了陽城的龍頭幫會,底下不乏能才。

如熊蘭九這種在陽城妓院裏的老鴇人物,憑借在堂子裏的威風,也給青幫搜集到不少有用的消息,魚龍混雜之地,各方勢力皆在其中。

更不得了的是,青幫的二把手桂本樹和他的老相好熊蘭九,算是童新月的患難之交。

那沒心眼的還不曉得被熊蘭九利用過多少次。

“我已經派人盯著青幫了,但暴動的那處地方太偏僻,我的人沒到那處瞧過。也不曉得到底是不是他們搗的鬼。”

陽城初安定,整個督軍府能進出自由的也就只有祁天力。這等消息也就只有易良焱身邊的第一副官繆廣平和他能曉得。

“不用確定,就是他們。”

沒有留一點回轉的餘地,易良焱斷定了這事兒和青幫脫不了幹系。

“西面郊外的地方有座山叫牛山,地形很妙。沿著山脈走能到州府,出了山就是陽城。半山腰的地方還有個天然的山洞,藏兵數千不成問題。”

“龍明澤的兵不是才到州府的邊境,離陽城還有一段距離。況且那個牛山的地形也不大利於行軍,幾千人,又不是幾十人。”

祁天力搖搖頭,難以置信。按照易良焱這般說, 那他豈不是要帶一萬的兵過去才行,要不然還幹不過龍明澤這幾千的精英軍。

“不,一定有藏兵。厲清雲最近的動作越來越大,若不是背後有了依仗,哪裏敢這麽囂張。他不過就是一個下面拼出來的流氓地痞,就算是天生果敢,也不敢和軍政府正面對上。”

之前還算是安分,就這兩日,厲清雲越發的不把督軍府放在眼裏。帶著青幫好些人浩浩蕩蕩地就去砸了不少民資工廠,專挑易良焱扶持的那幾個,洋人的工廠是屁都沒動一個。

“我帶一萬人過去剿?”

祁天力帶兵厲害,謀略卻遠遠趕不上易良焱。這人的腦子總是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。

就一個破山,他還真是不大可能想到,龍明澤派兵躲在那地方。可只要易良焱一點撥,他就曉得,有極大的可能。

行軍打仗,最忌諱輕敵。

還是確認了的好,至少心裏安了些。

“不用多少人。就帶著駐守在那面的軍就夠了。他們從山上跋涉過來,重武器不可能帶著,該是都以輕裝簡便為主,你到時候對著轟就行。出其不意,一招致勝。”

早早就將一切考慮周到,易良焱做了十多年的文人,不是沒有一點收獲。文人腸子裏的那點彎彎繞繞他都曉得,打仗時候他也向來喜歡玩陰的,以少制多。

祁天力點頭,將軍帽下壓,利落地起身。

有些狗,是該收拾收拾了。

陽城郊外的某一處,桂本樹正帶領著一群青幫的人前進,他們偽裝成平頭老百姓,拉著成熟的瓜果進城去賣,一車一車的推著。

“打住,哪來的?”

要進內城時候,桂本樹的人被收城的兵攔主了,那兵長得肥頭大耳,一看便知油水不少。

帶隊的二頭望了眼桂本樹,桂本樹微微點頭後,二領頭的就從身上摸出錢來。

都是明白人,有好處怎麽可能不撈?

這一處可基本都是他青幫的人了,守城的兵也都被收買個遍。

“軍爺,行個方便。”

二領頭的弓著腰上前,草帽擋住大半的臉。將一塊銀元塞進守城門的領頭。

普通的老百姓可掏不出這麽多錢。

“喲,看來這車上不是普通的瓜果啊,得值千金啊!”

守城的兵接過那銀元,反覆揉搓著,而後突然一聲大喝:

“給老子抄了!”

原本周圍還只是熙熙攘攘的貧苦百姓,轉瞬間就冒出來一溜的墨綠色軍裝的兵,個個手裏端著槍。

“桂老二,別來無恙啊。”

有兵很快前去通報,祁天力從城池上緩緩走下。身姿挺拔,好似只是在和老朋友敘舊。

桂本樹的手一點一點地摸在腰間。

“哎,可千萬被亂動,要不然槍可不長眼,我怕啊一不小心就打爆了桂老二你的腦袋,回去秋水閣都開不了業。”

祁天力笑瞇瞇間,已是將槍眼對準了桂本樹。他的槍法很好,更何況這麽近的距離,一槍爆頭的把握有十成。

“祁軍長說笑了,我不過就是給幫會裏帶點東西,哪裏要您這麽費心,我看軍營裏抽白煙的也不少啊,我這不過就是一指頭的生財錢,您若是較真了,那就不好看了。”

在青幫裏混了也快有六七年了,桂本樹又向來腦子轉的快。他的這批貨是從州府那運過來的軍火,專門給在洞裏的那批兵用的。若是在這就被清繳了,可就完了。

祁天力能出現在這,便是說明了問題。與其束手就斃,不如拼個你死我活。

電石火花間,桂本樹已經有了決定。

但祁天力比他更快。

“放你娘的屁!把老子當猴玩呢啊。”

伴隨一聲槍響,一具身軀轟然倒地。

207:督軍來(老人與狗打賞加更)

桂本樹的槍還沒摸出來,身邊就已是躺了一具屍體。

是一個跟在他身邊有兩年的人,半年前才討上了媳婦,上個月懷上了。

一槍中頭,正中眉心,血從窟窿大的地方噴湧而出。慢慢糊了眉,鼻子,嘴巴……只那雙眼還是睜的極大,死不瞑目。

“去坐坐唄,桂老二。”

舉著槍的手緩緩放下,祁天力漫不經心地問著,好似只是在同老友敘舊,方才開槍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
“——殺!”

桂本樹大吼一聲,圍在他四周的屬下都利落地從車上拔槍出來。

與其同時,一聲爆炸聲響起,桂本樹一行人中的一輛牛車突然爆炸了,是從地下的地裏突然炸開的,一瞬間塵土飛揚,被藏在牛車裏的槍支也被炸的到處都是,只剩斷支殘截。

“呸呸呸。”

祁天力吐了一口唾沫,抹了一把臉。

他站的距離是安全距離,不受影響,就是吃了一嘴的沙土。

“我都說甚來了,叫你去坐坐不去,偏要對著幹。你說說這是何必呢。還是桂老二你非得我逼著下令將你們腳底下埋的東西都給炸了才行?”

這邊的城門底下早早地就被祁天力埋了炸藥和地雷,就等著桂本樹他們經過。

若是桂本樹安安靜靜的不犯傻,乖乖地去坐上一趟,回答一兩個問題,也不會有甚問題。偏偏這老匹夫敬酒不吃吃罰酒。

這下好了,死了有大半吧。

青幫的人確實是死了不少,祁天力看著那死人堆,嘖嘖了好幾聲。

祁天力這邊正是上風,桂本樹回應他的卻是一堆槍響。

炸藥包把青幫的人炸的都沒了性命,拖過來的貨物也都被炸沒了。

人財兩空,身無所懼,都拿出命來拼。

有離的近的兵被隨意掃射的槍彈打中了腿,應聲倒下,而在他身後的兵也隨後中彈倒下。

如此這般情形,祁天力也不慌,他甚命令也沒下,就聽到接連四五聲的爆炸聲響起。

埋在地下的小型炸藥包全都引爆了。

“過去清點人數,死了的兵都埋了,好生安葬。”

墨綠色的軍裝都被炸起的塵土掩蓋了原本的顏色,灰撲撲的。祁天力整個人都像是剛剛才從土裏出來一般。

他的聲音洪亮,堅定。不自覺叫人信服。

很快就有還活著的兵過來,拖屍體的拖屍體,清點武器的清點武器。

用小型炸藥包這主意,還是祁天力從督軍府出來的時候想到的,受了易良焱那流氓行徑似的作戰方式影響。

現在看來,效果很不錯。

他的兵只死傷了幾個,而桂本樹這一行護送槍支的人卻都是沒了命。

青幫和龍明澤為了這批武器可是下了血本的。

從酒國高價買入的槍支,陽城裏面可是一把都沒有。若是真叫他們送到了,那可就真要完蛋了。

就是可惜了,這桂老二不肯投降。要不然,這麽好的貨就可以吞了。

黑吃黑,最是生財之道。

桂本樹這邊給解決了,下面便是躲在牛山的那幫孫子了。

拍拍身上的塵土,祁天力來不及多耽誤,便利落地上了馬。城郊的兵已經受他命令包圍牛山,算著時間,也差不多該到了。他必須馬上敢去。

童家的廚房裏,童新月正吩咐人煎著湯藥。

朱亞彤懷了孕,卻是個小產的胎像,不相信老大夫,卻偏偏求著她開藥。

童新月能如何,只得給她開了方子,叫了人來煎。還買了不少的補氣養血藥材,合著蜜,搓成丸劑給她裝在一個小瓷瓶裏,讓她每日服用。

“大小姐,您還是趕緊的出去吧,都已經立夏了,天熱,您待在這廚房裏頭,熱著了可怎麽辦?”

童富貴喋喋不休的請童新月出去,一張老臉皺成了菊花,苦的要命。

真是的,這煎藥的小事兒就叫下人來做得了,哪裏輪得到大小姐這麽金貴的人親自來盯著看?

“行了,我就是看一會罷了,左右我也無事可做。”

傑弗裏中學休假了,童新月學也沒得上了,整日裏待在童家無所事事。不似童新雅,忙著做新娘子,忙得腳不沾地。

就算是想要去街上一趟還得掂量掂量,如今這陽城不穩,可隨時都有可能開戰的。

童新月專心致志的煎藥,蒲扇來回扇動,一股子苦寒藥味充斥在廚房內。

前頭有女傭小跑著過來,望著童新月這一副淡然沒事兒人的模樣,張了張嘴不敢直說,只能在童富貴耳邊嘀嘀咕咕著,像是倒豆子似的,說的又快又急。

童富貴一聽更是不得了,腰身都彎下去大半。

“您可停停吧,前頭的來說,督軍到了,點了您的名兒叫大小姐您過去呢!”

“督軍來了?”

童新月扇動著的蒲扇停了,有些疑惑。陽城和州府的這一仗一觸即發,他不忙著去布略戰地,到童家來幹甚。童德秋也只是個文人,或許有點小文采,卻絕對不是打仗的料。

“我去瞧瞧。”

藥也不管了,童新月扔了蒲扇就起身,先是快步而走,到最後竟是變成小跑的過去。

她心裏不安,有些急切。

陽城的兵力本就不如州府,再加之易良焱和易容琨爭奪陽城的那一仗還沒停多久。龍明澤帶兵二十多年,手下能人幹將許多。方方面面,易良焱都沒甚勝算。

“督軍,請用茶,這是今年才從西湖那邊采的第一批龍井,嫩的很。您嘗嘗。”

童德秋用了去年冬天埋下的雪水,還有新摘的龍井泡了茶,親自給易良焱端了過去。恭敬的要命,可易良焱卻一口都不喝,就淡淡地“嗯”了聲。

童德秋的心裏不由有些七上八下,懸在空中。

督軍來的突然,他一點消息都沒收到。一來就要問他那大女兒的所在,他哪裏曉得在哪兒?自然是趕緊叫人去尋。

沒見著他那大女兒,這督軍的臉色似乎就更不好看了,童德秋腦子裏不由往壞處裏想:是不是他那離經叛道的大女兒又在外面捅亂子了,惹的督軍竟是上門來尋?

童德秋胡思亂想了許久,卻忽感眼前一抹明黃。

他那大女兒,穿著明黃色的旗袍,俏生生地跑過來。

只聽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喊聲。

“易良焱你怎麽過來了?”

208:高燒不退

幾聲炮響,牛山上空冒起了白煙,都是硝煙味兒,嗆的人鼻子疼。

“軍長,人解決了,但是剛才審訊了幾個俘虜,他們說已經有一支先頭隊伍出山了。”

“馮春你領著這些人回城,不安分的就殺了。牛玉達,你帶著你的排跟我走。”

本以為事情都解決了,沒想到還是生出了意外。太陽快落山了,夕陽將整座牛山都照的發紅。祁天力來回奔波了一日,卻還是不得歇。

他有些佩服易良焱的腦子了,繞的就是快。若不是他先一步想到這兒,怕是這仗還沒打,就要從內部潰敗了。

騎上馬,祁天力帶著一隊人打馬而去。

城郊外有軍營駐紮,若想要突擊,出其不意,攻擊已經是半空的軍營最好不過。

祁天力來不及多耽擱,不由更加緊了馬腹,馬鞭揮舞的更快。

童德秋此時腦門上後背上全都是冷汗。

他不曉得自己這大女兒膽子竟是大到這個地步,光明正大的就叫了督軍的名字。

若是這放在舊朝,皇帝的名字那可是得要忌諱的,不說不能叫,遇到皇帝的名字裏的字眼還得找個替代的才行,要不然就得腦袋搬家。

童德秋眼睛都無處安放了,只敢盯著地面瞧。

“嗯,過來問你些事兒。”

童新月沒喚自己督軍,也沒喊易先生。就這樣直楞楞的稱呼了名字,易良焱卻也不生氣。

叫名字才好,這樣才沒了距離。

見了童新月來,易良焱板著的臉才開始慢慢緩和了,露出一點點的笑來。

他對著童新月招手說道,“過來,阿月。”

喲,這可不得了。

童德秋是明白了,也肯定了。督軍這是歡喜他這大丫頭。

之前童德秋還以為督軍歡喜他這大女兒也只是淺顯的歡喜,現在這一看,到沒到心坎裏不曉得,但至少得是要放在手心上的。

童新月瞪了眼易良焱,站在原地沒去。

“督軍,我童家後院有片桃林,現在雖然桃花開的敗了,但勝在景色不錯。”

童家公館後院的那片桃林,隱秘性極好。他前些年精力旺盛時候,同姨太太曼清也在那調過情,玩過幾次,確實是比往日裏要激烈的多。

“嗯。”

易良焱淡淡嗯了聲,沒說好也沒說不好。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伸出手就抓住童新月的手,強勢地帶著她要往後院走。

童德秋眼不看耳不聽,全當沒發生似的,等那兩人瞧不見了,才癱了似的,坐在紅木椅子上。

“你怎麽有空過來的,不忙麽?”

童新月個子矮,被易良焱這麽高的個子帶著走,得要小跑著才行。有些吃力。她這句話問的,有些氣喘。

“來問你上次沒問完的問題。”

聽到童新月氣喘籲籲的聲音,易良焱雖沒多言,卻慢慢停了腳步,在一處桃花樹下站著,手摟上童新月的腰身。

“甚問題?”

童新月不明所以,擡頭望著易良焱,眼睛幹凈純粹。

“若我不是這陽城督軍了,你還願不願跟著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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